返回 2022年05月20日

　　焦竹音
　　清明一过，春事将晚。这个春天因为疫情，群园尽闭，雨打梨花，总不免心生“门掩黄昏，无计留春住”的怅惘。深居简出的日子里，重读格非的《江南三部曲》，书页之间弥漫着烟雨迷蒙的江南春色，在桃花灼灼中向我们娓娓道来。
　　《人面桃花》是《江南三部曲》的第一部，它以辛亥革命为背景，讲述了那个年代文人们以桃花源为梦想，追逐“大同世界”却终究失败，在山河破碎中孤寂飘摇的命运。
　　在江南小镇普济，小说女主角陆秀米的父亲罢官回籍，因为桃花源的理想世界不被世人认可而被称为“疯子”，转而离家出走并留下最后一句话“普济马上要下雨了”，预示着一场革命即将到来，时代已是“山雨欲来风满楼”了；初恋张季元是有革命目标和明确组织的革命党人，他们受现代启蒙思想的影响，要建立一个“每个人都是平等自由的”大同世界。但也因为自身局限性，革命失败而亡。而当秀米被绑架到“土匪窝”花家舍，展现在她面前的是最接近桃花源的一个理想社会，“夜不闭户，路不拾遗，询然有尧舜之风。”然而，这个王澄观建造的桃花源最终也没有逃脱幻灭的结局，最终被欲望之火烧得一干二净。命运的召唤同时又不可抗拒，革命的梦想宿命般地落在了秀米的身上。秀米东渡日本回来后，在普济开办了普济地方自治会和普济学堂，义无反顾地投身于乌托邦理想国的建设中，依旧没能摆脱被剿灭的结局……革命失败后的秀米内心孤苦无依，过着养草弄花、不问世事隐居的生活，耳边时常回荡着一句话：“其实，我们每个人的心，都是一座被围困的小岛。”这座小岛是故事中的花家舍，也是我们每个人心中的那片桃花源。
　　马尔克斯曾经说过，“孤独是人对周围世界的情感反应，当一个人不能或者不愿理解外部世界，也不能或不愿被外部世界理解时，孤独之感便油然而生”。从陶渊明的《桃花源记》开始，“桃源仙境”便成为中国文人不懈的精神追求，是在参与国家政治生活中形成的难以割舍的情怀，是心中的一场无边大梦，是可以为之耗尽生命的理想国。然而通往桃源的路曲折难寻，那些不被世人理解的郁结、梦想燃尽之后的彷徨、悲欢离合之后的凉薄，最终化为永恒的孤独。
　　“花家舍迟早要变成一片废墟瓦砾，不过还会有人重建花家舍，履我覆辙，六十年后将再现当年盛景。光阴流转，幻影再生。一波未平，一波又起。可怜可叹，奈何，奈何。”花开花落，春来春尽，我们终将会成为追逐“桃源梦”的远行客，在风波飘摇的夜行船中，点燃映照无边黑暗的一点烛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