返回 2022年01月06日

　　章铜胜
　　朋友寄了几棵牡丹来，坐公交车去取。其实家里的阳台上已经有几盆盆栽牡丹，再加上这几棵牡丹，已有十多个品种的盆栽牡丹了。明年春天，牡丹花开时将会是怎样的景象呢？我想着这个问题，想象着牡丹花开的场景，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。
　　周末的公交车上，人不多，在我前面座位上，一个约摸两三岁的孩子趴在他母亲的肩上，孩子望着窗外，小手不停地指着远处，嘴里也不停地问着他母亲一些问题。年轻的母亲回答着其中的一些问题，有些问题还没有来得及回答，孩子又抛出了一个新的问题，我在一旁看着他们，觉得很有趣。孩子的问题很随意，很少有两三个连贯的问题，总是见到什么就会冒出相应的问题来，问这问那，问题非常跳跃，想要一一回答清楚也是有些困难的。难怪孩子的母亲，并不是每个问题都会认真回答他，大概她已经习惯了孩子不断抛出的难以一一应答的各种问题了。
　　对于两三岁的孩子来说，世界满是新奇，在他的心中，总会有着许许多多待解的疑问。有些问题是需要他在今后的人生中自己慢慢去寻找答案的，有些问题则要求助于我们和书本，而我们能解答的只是其中一部分。对于孩子提出的很多问题，我们可能无法说得清楚。
　　不只是孩子会有许多问题，即使到了现在，我的心中仍有许多疑问没有找到答案，或者说是没有找到自认为满意的答案。世界本来就充满了许多疑惑，谁又能弄清那些问题的全部答案呢？可是，我们已经不会再有许多的怀疑了，即使遇到不懂的东西，也没有那么多要问的问题，不会去问别人，也懒得再向自己提问了，年轻时对事物的种种好奇心随着时间流逝渐渐少了。
　　我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向自己提问了，谁闲得没事会向自己提许多的问题呢？而不问自己问题，人生就真的没有疑问了吗？当然不是。有时候想想，不向自己提问的日子，过得很是潦草，是长时间处于懵懂的一种生活状态，终日浑浑噩噩，混日子而已。
　　诗人杨炼在《什么是诗歌精神？》中说：“一个问题中的问题：我们还有向自己提问的能力吗？”诗人的问题，总是很敏锐，切中了问题的要害；而一位诗人对另一位诗人和他的诗的解读，总是有我们常人难以读懂、难以理解，或是难以看到想到的部分。是啊，向自己提问，是反躬自省，是人的一种能力，许多常人可能已经失去这种能力和习惯了。
　　忽然想起屈原的《天问》来，诗的起句便是：“遂古之初，谁传道之？”接下去，是一连串的提问。《天问》问的是上古传说中的怪事、大事，是“天地万象之理，存亡兴废之端，贤凶善恶之报，神奇鬼怪之说”。《天问》，是问天，问天天不语；《天问》，也是屈原的自问，是他在被放逐，忧心愁惨，彷徨山泽之间的躬身自问。屈原之问，惊天地，古往今来，又有谁人能回答得了呢？
　　像我们寻常人，总是顺着人生的长河漂流而下，凡尘琐事充塞了每天的生活，劳碌于形，疲惫于心，连停歇下来、喘息一会儿的时间都难得，又哪里会有许多的想法，或是思考呢？即使是生活中遇到了一些挫折，或是不顺遂的事，通常也只是会慨叹一番而已，多数是不会细想、深究的。《孟子·离娄上》中说：“行有不得，反求诸己”，可能是很少会发生在我们身上的吧。
　　不向自己提问，好像人生的分量便轻了许多。偶尔，在读书、或是写下一些文字的时候，我会问一下自己：你真的没有需要问问自己的问题了吗？问过之后，依然会有一种思绪茫然的感觉，这一问，是多余的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