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童年的夏天


  网络片
  单立文
  夏天对童年来说是最快乐的季节。不用像冬天那样冻得鼓鼓楚楚、吸吸哈哈。整体缩头缩脖,棉衣便便。也不用像春秋有干不完的活,每天要割草喂猪、养小兔子,还要给生产队拾粪。夏天城里人都要歇暑,少动多闲。农民也歇晌,干活集中在早晚两头。
  夏天是童年斑斓的光影,行云如流水。“人皆苦炎热,我爱夏日长”“接天莲叶无穷碧,映日荷花别样红”。夏天是个多变的季节,既轰轰烈烈,又波澜壮阔。“六月天,娃娃脸”,说变就变,阴晴无常。夏天学生娃少了上学的束缚,成了脱缰的野马,只管尽情地玩耍。
  蛇的诱惑
  《圣经》上说亚当与夏娃生活在幸福的伊甸园。夏娃受了蛇的诱惑,偷食了禁果,并让亚当食用。耶和华发现后,对亚当和夏娃进行了惩罚,把二人逐出了伊甸园。
  爱国村小学是个大院子,南北两排土坯屋,南屋是三四年级,破旧木桌、木凳,中间是一间校长办公室。北屋是一二年级,都是纸浆泥胚课桌和泥凳,中间是教师办公室。黑板是简易木板刷上墨汁做的,多次板书后,开始泛白。教室很暗,不到四点后排就看不清黑板了。院中有一个大草垛,冬天生火取暖共用,到夏天只剩下个垛底子。
  后来学生少了,村纺绳厂搬进占用了东边四间南屋,白天纺绳,吱嘎的声音打破了教室的寂静。据说三四年级的课桌腿上发现了乱写乱画,公安部门专门来人查看过。
  “事出反常必有妖”。临近放暑假,学生早上到校早。北屋西边四间二年级教室照例打打闹闹,笑声喧哗。忽然南边第一位里座一个同学在泥凳上摸到了一条蛇,顿时炸了锅,人人吓得赶紧站到泥桌泥凳上。喊叫声惊动了南屋的纺绳厂。过来一个三十多的光棍,发现蛇钻进院子西墙缝里。光棍瞅睺蛇从墙缝里露头,用纺绳刀扎进蛇的头部,拽出了这条一米
  多长的花蛇。但学生都还是心有余悸,正巧女老师生孩子,我班就“放了鹰”,提前放了假。
  记忆南河
  村东蜿蜒流淌着一条玉带似的小河,称为东河,南边也有一条南河,半包围着村子。
  夏初,东河边的槐树林结满槐花,但因为靠近村墓地,阴森可怕,少人去摘。只有南河干净清冽,夏天成了孩子们的泳池。河岸杨柳依依,小鸟叽叽喳喳。割草累了,找个高处,衣裳一脱,“扑腾扑腾”跳下河。只见一个猛子扎下去,顿时爆发出一阵阵欢快的叫好声。惠风和畅,南河边还有妇人在浣衣,就像一幅天然的风景画。
  玩水够了,再找个水浅的岔沟,堵上道坝,轮流攉水,逮鱼、捉虾、摸蛤蜊,尽情玩耍。
  暑天空气凝固,闷热得令人窒息。树上的知了却声嘶力竭,更加聒噪不已,令在家睡觉歇晌的大人心烦不已。我就和小伙伴们带着面筋,扛着竹竿去粘“知了”。等粘住的蝉多了,我就用针线一个一个串起来。有时一中午能粘五六十只蝉,长长一大串,栓在裤腰带上,就像一条黑尾巴,在后面拖拉着。我们来到南河,在河里打一阵嘭嘭。再来几个狗刨、互相泼泼水,顿时清爽无比。村里老辈分人就告诫说,“淹死的都是会水的”,玩水要有限度。
  游累了,就用岸边的柳枝编成一个“帽子箍”,上边插些不同颜色的野花草,然后戴在头上,当侦察兵,侦察敌情,为村里看护庄稼,防止畜牲跑出村来搞破坏。
  货郎担子
  我村是个整体搬迁村,没有底火。童年物质匮乏,村里只有一个磨坊兼开着小铺,一公里远的旗台才有供销社。因此常有货郎担进村来。货郎担物品新巧、方便实惠,最受大姑娘、小媳妇、老婆婆欢迎。
  每当听到拨浪鼓响,就知道是货郎来了,都从家里跑出来,围着货郎担品头论足,挑选心仪的饰品。买了一面小圆镜、一根扎头玻璃绳,都会高兴好几天。
  货郎担就是一个流动杂货店。一根扁担,挑着两个箩筐,从针头线脑、发卡纽扣到卫生球雪花膏、木梳镜子,简直就是一个百宝箱。
  货郎都是谦和可亲,最好说话的人。有时没有钱,还准许用废旧物品换。童年的记忆里,我曾多次用牙膏皮、绳子头换过麦芽糖。
  “垃圾是放错地方的宝贝”,货郎担让我养成了勤俭的好习惯。我总是盼望货郎来村里,一直沉浸在拨浪鼓的诱惑和希望里。
  现在挑担货郎和响亮清脆的拨浪鼓声早已销声匿迹。超市里商品琳琅满目,却怎么也激不起童年夏天见到货郎担时的那份欣喜和盼望。
  黑白电视
  “楼上楼下,电灯电话”就是童年对社会主义、共产主义美好生活的憧憬。我村古属百脉湖淤积区,是土质肥沃的黑黏土。黑黏土路不好走,但收庄稼。大集体时,爱国村是县里数一数二的粮棉村,是多年的上交公粮先进村,村书记都当上了县委委员。村里通电是比较早的。
  不久村里奖来了一台12英寸的小黑白电视,虽然经常飘着雪花,却是个稀罕宝贝。每到夏天傍晚,就搬到村书记家门口的大街中心十字路口,当电影放。孩子们照例早去占座,兴高采烈地帮着摇天线,期待一个收视较好的画面。
  村治安主任是个厉害角色,电视画面不清晰了,他不摇天线,而是直接转动电视。一转,早占座在电视正面的就变成了侧面,侧面的成了正面,来来回回,惹人讨厌,可谁也不敢恶声。有一次旗台联中五年级我的几个同学来看电视,不知就里,恶言几句。治安主任就要办他们的学习班,苦于不认识,算放了一马。
  后来在公社当供电所长的家里也
  买了一台黑白电视,家里就像赶集一样,左邻右舍都来看。夏天就把电视搬到天井里,一天井人。
  再往后,我家也买了一台熊猫牌黑白电视,我结婚后就换了新买的彩色电视机,黑白电视就留在老家了。
  现在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好几十英寸的液晶电视,但再也体会不到当年那种其乐融融的感觉。忽然醒悟,人的幸福感,有时真的不是能与物质水平相对应的。
  下饭馆子
  夏天在正屋里用大锅做饭,屋里太热不说,往往还一屋子烟,很是呛人。我家就在院子里搭一个小棚,垒一个小锅灶。在外面做饭,吃完进屋歇息。
  童年雨水多,沟满河平,鱼虾也多。家里没有油,清蒸鱼虾都带有腥气,很不好吃。每次跟父亲进城赶集,给父亲看车子,闻到饭馆的香气,就想难怪城里人请客都下饭馆,只这香气扑鼻就知道饭馆的享受了。
  我第一次下饭馆子是家里卖了我割草喂大的一头猪,父亲又买了两头小猪。为了鼓励我,父亲就决定下次馆子。要了一个炒绿豆芽肉菜、一个猪肉凉拌黄瓜。饭吃的是一碗面条,一半面条一半水,几口就吃完了,很不过瘾。父亲还喝了二两酒,一共花了五六元钱。
  母亲知道了,就骂父亲“马尿有什么好喝的?不过日子,真败家”。我于是明白了心灵手巧的母亲“巧妇难为无米之炊”的不易。
  现在饭馆多如牛毛,不管是结婚、生子、庆生、升学、乔迁等都下馆子请客,宴席都很丰盛,唯恐客人吃不好、丢面子。
  家里吃的也跟饭馆一样。冬天有火锅,夏天烤肉串,春秋还能吃野味。
  人们肚里不缺油水,反倒想方设法减肥、要健康。贫困时期赖以为生的粗粮、野菜又变成了下馆子吃的重要内容。而下馆子也成了叙衷肠,情感交流的场所,美食成为陪衬。